地緣政治焦慮中的精神謳歌(上):淺談《OPUS:龍脈常歌》及其系列

※ 文:壁虎先生,電影和遊戲評論。文章散見《紀工報》、《The Affairs 週刊編集》、《放映週報》、《關鍵評論網》、《Fa電影欣賞》、《映畫手民》、壁虎先生Blogger和Medium、《上報》、《ViewMovie》等。)

(※ 本文有雷,斟酌閱讀。)

今(2021)年9月1日,台灣獨立遊戲團隊SIGONO正式在PC上推出了他們琢磨已久的《OPUS:龍脈常歌》(OPUS: Echo of Starsong),像一顆雕琢已久的寶石,彗星一般降臨在我們的身邊,而直到現在,在遊戲全破一輪一個多月之後,我都還不太清楚自己是否有適當的語言去捕捉它的美,就像我沒有語言去捕捉Triodust黃鎮洋和許家維為其所譜曲的配樂悠遠哀綿,又同時調度著顆粒分明的琴鍵,讓它們宛如繁星熠熠的美——尤其是從OPUS系列伊始便為其操刀的Triodust,毫無疑問證明自己是這一代台灣最令人興奮的配樂師之一。

然而,這不是第一次這顆美麗的彗星在我們的夜空中留下它令人印象深刻的痕跡。就像去年底才為我們帶來台灣獨立遊戲的另一顆美麗的寶石《Carto》的日頭遊戲(Sunhead Games)一樣,SIGONO一開始也是從手機遊戲出發,而兩者也都在一開始就向我們展現了他們充滿熱情的優美原創性。在初出茅廬與手機平台的雙重侷限下,日頭遊戲2013年的《策馬入山林》(A Ride into the Mountains)和SIGONO 2015年的《OPUS:地球計畫》(OPUS: The Day We Found Earth)(後者後來推出了PC和任天堂Switch的移植)為我們打開的無窮時空如今依舊令人神往(事實上,以今日手遊地形觀之,他們根本就是菩薩),而在過去的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們先後為台灣獨立遊戲帶來了屬於這一代的instant classic。

只是這次SIGONO帶給我們的禮物更加隆重。在完全進入PC規制和過去系列作品經驗的基礎上,《OPUS:龍脈常歌》以一個更宏偉、更洗鍊、更成熟也更神采奕奕的姿態,展現出自己繁複而優雅的史詩世界觀,心思卻更加細膩,詞句也更加柔軟。它處理更加複雜與沉重的問題,族群衝突、地緣政治和戰爭陰影,沁涼的刀劃過炙熱的火焰,卻依然直接劃向情感藍色的湧動脈核,令人感到情感被慎重地對待,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也因此,我想試著從頭梳理《OPUS:龍脈常歌》的來途,下文便從OPUS系列初作出發。

天真的執念:《OPUS:地球計畫》

2015年《OPUS:地球計畫》登上Android和iOS平台,後來分別在2016和2017年移植到PC和任天堂Switch上。

一個非常美麗的世界觀,被非常厲害地用一個非常機智的方式就建立起來:科學家麗莎心愛的機器人艾姆,和科學家幽魂般的AI意識,在漂流的太空船上搜尋著「地球」,人類的傳說起源。

為何尋找?因為人類已經移民星際百萬年,忘了自己從何而來,甚至因為基因技術太厲害,以至於認為人類的起源就是基因技術,已經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地球」而人來自「那裡」。但也因為基因技術終於發生了某種「缺陷」,導致人類不得不重新面對「有一個地球」的假說並前往尋找「原始碼」(原始基因)。

這一段遊戲,被設計為望遠鏡的主觀視角,而扮演艾姆的玩家是就字面意義上地在螢幕上點觸星雲中的「星點/恆星」,而UI和2D對話框負責交代資訊(恆星及其行星環境數據)、代辦事項與劇情演進。

同時,太空船因為不明原因人去樓空,艾姆從沉睡中開機,但科學家不知去向,也因此徒留艾姆重複做著「搜尋地球」的動作。麗莎的AI雖相伴於艾姆身旁,但AI停留在某個時間點和某個權限,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身何在以及太空船被遺棄的理由。

這一段遊戲,則被設計成一個太空船的2D的剖面,玩家點按一個接著一個隨著劇情演進會逐漸解鎖的艙室各處,拼湊科學家留下來的筆記、日常物件與資料檔案。

也因此,這是兩個「倒敘」:機器人艾姆回溯太空船發生了什麼事/人類回溯尋找自己的過去,而兩個「倒敘」麻花便交纏於玩家/機器人掃描星雲點點的主觀視角上,並都由艾姆因顯而易見的情感動機所推動(艾姆是個有挫折感的機器人,而麗莎的細心教導令艾姆覺得自己不再無能):麗莎教我尋找地球(大他者給予我行動的意義),找到地球意味著達成麗莎交付的任務(證明自身銘刻在大他者上的價值),甚至可能找回麗莎(證明大他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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